亚坤夜读丨母亲如月(有声)
......(节选)
还记得我踏上山区教育生涯的第一天,临行前,母亲从樟木箱底取出一根楠竹教鞭递到我手上,柔声说:“教鞭是月光的接力棒,照亮孩子走出大山的路。”教鞭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像母亲当年在田埂上指给我看的那轮月,那时母亲的手还是那么温润。我的喉咙像塞了铅,许久嗫嚅着说:“妈,我跟校长说了,辞了班主任,以后多陪陪您。”我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,低着头,声音发颤,越来越小,被窗外的秋风揉得支离破碎。
母亲听闻,干裂的嘴唇颤抖着,剧烈的咳嗽骤然响起,震得藤椅吱呀作响。浑浊的眼珠里却燃起一丝光亮:“你当了一辈子班主任,怎么为了我放弃呢?”她突然攥紧我的手腕,指节泛白,仍带着当年掰梨枝时的利落:“崽啊……自古忠孝……两难全……守在娘身边是小孝,把山里娃送出大山……才是大孝……”
我别过头,不敢看她凹陷的眼窝,生怕眼泪决堤。
“妈……您……您……睡觉吧,我也要休息了。”母亲微微点头,眼睛深情地端详着头发苍白的儿子,就像看着襁褓里的婴儿,像欣赏那梨花的芳华——她指尖轻轻划过我鬓角的白发,仿佛触碰一片将落的梨花瓣,指腹的老茧蹭过皮肤时,带起一阵细碎的痒。
娘的目光没有离开我,一直没有,好像要把儿子的模样刻在她的每一根掌纹、每一缕发丝。眼眸隐含一滴莹莹的泪花,将落未落。也许娘预知每一次的离开,或许就是永诀。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母亲轮椅上织出一片银网,她的白发是落在网里的雪。我倒退着出门,鞋底碾过月光,像碾碎了一地未说出口的告别。
轻轻地、轻轻地阖上房门。我靠着冰凉的门框,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蹲下去,捂着嘴,泪如雨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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