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 | 荷花正艳

　　龙文辉

　　这是个令人激情奔放的季节，阳光满满，树木撑起一片片阴凉，天地间花草嫣然，生机盎然。朋友圈疯传的南川河边那片荷塘，据说有两百亩的样子。我在农村长大，荷花并不少见，两百亩！该是什么样的架势，还真没见过。

　　美好的季节仿佛在邀请我去乡间赏荷。那天，一大早驱车赶过去，只半个小时车程，就来到了南川河边的村子。在村部门口，当上村主任的女同学，一脸和悦地迎了上来，免了通常的客套，说先去看带露的荷花。

　　荷塘开阔大气，绿意盈盈，滴溜的翠色一眼望不到边，晨雾中，一枝枝碧绿的荷挤挨在一起，朝气蓬勃地傲立于荷塘，看上去满有秩序的样子；微风中，一片荷叶轻抚着另一片荷叶，似乎在传递着某种信息，一会儿，欢腾的荷叶好似手挽手、肩并肩地舞动起来，绿叶们挤挤挨挨，摩挲出轻缓的“沙沙”声，像在互相倾诉着儿女私情；飘忽的晨雾，看似有点多情，粘在荷叶上凝成大大小小的水珠，像珍珠般来回滚动，又如淘气的小娃娃，在绿色波光里翻滚戏耍；间或有几只水鸭子在荷塘里追逐嬉戏，鲜活的画面洋溢着勃勃生机；蛙鸣声穿过阳光，越过荷塘，忽高忽低，忽远忽近，想来，大约是蛙儿们“男欢女爱”的唱和声，如生命的圆舞曲在大自然中欢快奏鸣。

　　站在荷塘边“呦嗬嗬……”喊一声，风就来了，清幽的荷香、稻香，还有太阳晒出的泥土芳香，隐隐地飘过来，迷了游人，醉了乡村。绿叶丛中，一枝枝粉嫩的花儿，似矜持的少女从睡梦中刚刚醒来，露出朦胧的笑脸，亭亭玉立，美艳含羞，俨然一幅仙女沐浴图，姿态清纯、妩媚、雅洁，隐隐散发出阵阵淡淡的清香，又好似一幅写意莲池，意境高雅，超凡脱俗，妙不可言。身临其境，真切感受到了《爱莲说》中的真实意味。

　　雾气渐渐散去，阳光带着傲娇的个性，放任洒脱地铺洒开来，光线穿过荷叶间的缝隙，照见荷塘清澈的水面，隐隐约约，光影交错；红蜻蜓、绿蜻蜓，三三两两，张开透明的翅膀，低飞、落下、高飞、盘旋，像是特意赶过来观花赏景；蜜蜂们扇动着翅子，在绿叶和花朵间往来穿梭，发出嗡嗡的欢叫声；花仙子们扬起粉红色的脸蛋，艳而不俗，媚而不妖，显得格外娇美。那一刻，仿佛看见诗人杨万里正手摇着一把蒲扇，慢悠悠行走在荷塘边，把“接天莲叶无穷碧，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诗句吟咏得摇头晃脑。

　　我赶紧从汽车后备厢搬出“长枪短炮”来，调焦、构图、广角、特写，一顿狂拍。镜头下，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村间蜿蜒流过，整个村庄群山环抱，盘龙蓄势，层峦叠翠，阳光从树缝间洒下来，斑驳光影里，似乎看见流年划过的痕迹；环顾周遭，村居随意，牛羊散漫，彰显田园乡村的闲适怡然。正专注于拍摄，荷叶间忽地跃起一群白鹭，在花红叶绿的荷塘上空自由翻飞，飞过一阵之后，像是商量好似的，一同结伴朝不远处的山林飞去。

　　女同学一旁看着，并不吱声，偶尔帮忙递上一两样辅助器材。我忙里偷闲回头探问，村里除了这片荷塘，还有哪些好看的地方。她说待会还可以去看看东边那片葡萄园和药材基地，南边还有百余亩优质高粱试验田，都是规模化的产业模式。想不到，曾经爱哭的那个小姑娘，大学毕业后毅然选择了回乡发展。她总喜欢在不经意间把乡村的变化广而告之，荷花般灿烂的笑脸洋溢着内心的喜悦与自豪。我知道，她是个有想法的人，对于乡村的未来，一直充满着美好的憧憬，总想为家乡做点实事，干出点有模有样的成绩来。

　　“这莲蓬长得好可爱。”我说。她脱下凉鞋，搁在塘磡上，说下去摘些熟透的给我们带回去。只见她将一袭花边裙裾挽起，随手塞进腰间，抬脚就下了荷塘。荷塘间旋即浮现出一副清丽迷人的场景，一顶素雅的宽檐遮阳帽，随着身形的起伏，仿佛整个人迷失在了花团簇拥的碧波之中，不知人伴花，还是花依人。我大约被眼前的镜像给迷住了，竟然搞不清自己人在何处，身处何方。

　　阳光也开始没心没肺地四处撒欢，很快便瞥见那婀娜的身影汗水湿透的衣背，在轻薄的短装上留下了圈圈印痕，视觉中，一幅典雅的现实版《村姑采莲图》脱颖而出。

　　在生机盎然的荷塘边，我自顾悠游，天地高远，心境疏朗，感觉常年混迹于明暗纷繁的市井灯影下，在熙熙攘攘的往复扑腾中，尤其需要青莲般超然物外的淡泊与宁静，以及那股源自山野田园的清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