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肉悠悠绕栋香

　　  张文凡

　　应堂兄之邀去他家做客，在水泥禾场边刚一打开车门，一股腊肉浓香，倏然入鼻，迫不及待深吸两口，肉香入腑，顷刻垂涎欲滴。踏下车，一眼就看见禾场左侧丈把长的木架上，吊着一长排紫檀色的、闪着油光的腊味。有厚实的腊猪肉、硕大的腊猪腿、肥肥的干鸭，还有五只腊兔。

　　吃午饭时，一张大圆桌，以一大盆羊肉为中心，四周围了六大碗堆成山尖高的腊品和五碗时鲜蔬菜。我是个好吃鬼，吃完一大碗鲜美绝顶的羊肉后，赶紧夹起一块巴掌大的腊肉，就要往嘴里送。我想这堂嫂真是个大方人，要是我，一块可切成三四块。她这腊肉是先蒸软，再大蒜干椒炒透的绝味。这一大块腊肉，猪皮是紫檀色的，寸多宽的肥肉宛如透明的胶质，肥肉下连着紫红色的瘦肉。这么大一块，我想一口吞下，但没那么大的嘴巴，只得分层处理。我张嘴先把那块瘦肉一口咬下，唇齿瞬间被那特殊的味道霸占了：肉香中裹甜，甜里透出微咸。我用劲地嚼了嚼，这味儿便放肆起来。我想吞下去一饱此福，但又不忍心，于是将它留住，慢慢咀嚼着。谁想竟越咀嚼越有味。那肥肉一进嘴，感觉又糯又软又香，放在嘴里，似胶不是胶。我抿了两下，忍不住，一下溜进喉咙里，可那味儿半天还在口腔中氤氲。好，只剩下这肉皮了。一齿咬去，很是弹牙，有吃牛皮之感。用劲一咬，又是脆脆的，如同吃梨，也是香味四溢，还有一种特别的微甜味。

　　堂兄望着我这吃相，用公筷夹起几块放到我碗里说：“好吃就多吃几块！除了那外面挂的，我那烤房里还熏了百多斤呢。”

　　接着，我又对切成鸡蛋大一坨坨，通体金色紫黄的腊猪腿举箸下筷了。我本就是猪腿迷，平常隔三差五来个红烧或清蒸就欢喜得五体投地。这次的腊猪腿就令我爱得更加火上添油了。腊猪腿更弹牙，比腊肉似更有嚼头。堂嫂更是用八角茴香腌过，别具一格的辣香味和盘而出。我夹了坨猪蹄使劲啃着，紧贴在骨头上的蹄筋，让我丟开斯文，用手拈着，使劲啃起来，此时腊猪蹄的韧劲、辣劲、香劲一齐上阵。

　　酒足饭饱肉腻之后，堂兄带我们到屋侧的空坪里去参观他的烤房。这碉堡样的烤房，用红砖砌就，平顶，大概二米高，三平方米大。堂兄打开紧闭的铁皮门，我急切地探头往里一看，四根刀把大的铁棍上，一个个铁钩垂着一块块沁着油香、带着热气的紫檀色腊品。腊品下面的烟道上，间隔有致地装了几根短得多的六毛丝。这样万一肉掉下来，也不至于烧坏。再下面就是一个灶门。灶里一根枯油茶树蔸还在冒着丝丝青烟。白色的灰烬里闪着红红的火光。四周残留着的油茶壳和秕谷余烟袅袅。这下老兄清了清嗓子，说：“你们知道我这腊肉为什么这么好吃不？告诉你们，这肉是我婆婆子天天用薯藤细糠炖煮，提了一年潲桶，辛苦养猪才有的，三百多斤呢！肥膘那么厚。”他把食指和拇指捌开颤了颤，又说：“这火一定要用耐烧的老茶树蔸，这树蔸还有茶油的香味。再就是造烟得用茶籽壳和秕谷，它们带着厚重的油香和谷米香。在进灶前，我还把它们用水发湿，一铲铲安放在灶心四周。微微的茶树蔸火缓缓地把它们引燃，让它们慢慢吐烟。一笼腊味得熏二十天才到位，这就叫细火熏好肉。”

　　晚饭后，将要打道回府时，堂兄塞给我们每人一大块腊肉。我一高兴，一首顺口溜便从口里溜了出来：果木油茶种满坡，豪车别墅唱山歌。乡村振兴开富路，最羡农家美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