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年糍粑香

            袁丽霞

　　“二十八，打糍粑。”乡下年前杀猪、 冲糍粑的热闹不亚于过年。堂屋门大开，闲置了一年的石臼，细细清洗过放在中间，旁边桌上整齐摆着两个一米长的木锤子。屋前坪里柴火烧得噼噼啪啪响。灶上蒸着糯米饭，热气腾腾，饭香和水蒸汽不时随风飘进屋里。

　　最大的一间屋子挤满赶来帮忙的左邻右舍，大人说说笑笑，孩子追逐打闹，喜气充盈每个角落。

　　浸泡一个晚上的糯米饭蒸熟了，放置在一个大竹筛上，热气腾腾，准备工作全都到位。

　　冲糍粑是力气活，男人里手，趁热挑起一大团糯米饭放置在石臼中，用木锤粗粗捣成团。两人一组， 你一锤，我一锤，轮番冲打石臼里的饭团。闷闷地敲击声，伴着“嘿哟！”“嘿哟！”助力之声，此起彼伏。数轮锤打后，冲糍粑的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。糯米饭拉拉扯扯，越到后面，越加粘。力弱的手发软，锤子砸打下去，连拔几下拔不出来。围观的男人笑话，没用，两手搓搓，接过木锤继续。等到饭团身经百打，成糯米糍 ，两人齐齐用力挑出置于清洗过的门板上。

　　接下来女人和小孩围拢过来开始做糍粑。先把大糯米糍一捏一拧成小团团，丢进糯米粉里防粘连。接着印糍粑。首先用一坨肥肉在印糍粑的模子里擦下，然后将糯米团子放进去，往下按压，整平，翻过来，轻轻敲击，一个带着图案的糍粑脱模而出。小朋友总觉得经过自己手做的糍粑好吃，自己印的福字、禄字、寿字、喜字比别人的花鸟鱼虫好看，不免相互比较、斗嘴，闹成了一团。

　　说说笑笑、吵吵闹闹中，几百个糍粑做好了，摆满了筛子，婆婆留帮忙的人喝水酒。水酒用糯米酿成，按酿造的节气不同分为桃花酒、桂花酒、重阳酒。男人喝得酒热，又一起去另外一家帮忙。

　　糍粑风干两三天就能食用，冷水江乡下作为拜年礼物相送，寓意着团团圆圆。亲戚朋友拜年是乡下过年的重头戏。有时拜年的人前脚刚走，后脚又有人来了。来人就要喝酒吃饭，常常不是在吃饭，就是在吃饭的路上。客人送礼，里面有摞糍粑。回礼，在送的糍粑里再多加几个。

　　这样一来一回，家里的糍粑五花八门，可以尽情享用。

　　吃法首推烤糍粑，不用烤箱，也不用微波炉，最好是用炭火。糍粑用铁钳置于火上。火光微明，糍粑慢慢受热，冒出香气时，翻面。烤成的糍粑如吹气般鼓涨不破，中间高高鼓起，充满热气。烤好的糍粑从中间掰开来，往两边拉拉，扩出空间， 撒上一撮白糖、红糖，或就着霉豆腐、辣椒酱、酸菜、牛肉干，外焦里软，甜甜咸咸，堪称美食中的天花板。

　　甜酒煮糍粑，糯米碰面，碰触出美味早餐。水烧开后，加甜酒糍粑煮软，冲进打散的蛋液，白的白，黄的黄，再丢小把枸杞，红的红，颇有颜值。冬天的早上，吃一碗甜滋滋软糯糯的甜酒煮糍粑再出门，全身暖暖和和，寒气退后几丈。

　　好吃不过煎糍粑。锅中放少许油热锅，洗净的糍粑煎得金黄焦香，加白糖或者红糖，放水稍煮，入味关火。糍粑好吃度达到巅峰，香香甜甜软滋滋。

　　我极爱糯米食，八宝饭、汤圆、甜酒、年糕……只要是糯米做的食物都爱。第一次去婆婆家，婆婆煎了四个糍粑，和现在的吃播一样，我不带停顿地全都吃完，惊得婆婆目瞪口呆。虽然现在乡下已经不太准备糍粑了，但她还是在年前买上百个，我回家的时候，塞在车的后备箱里，连同鸡、鸭、蛋、白菜、南瓜、萝卜，装得满满当当……乡下浓浓年味也在我家弥漫更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