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岭下小年夜

   　黄利平

　　腊月里的早些时候，好友在微信群里相邀，今年大家在长沙一起过个小年，然后再各自回乡过除夕，几个家庭随声附和，一致应允。这是我们几个小家庭近几年来头一回以“过年”的名义相聚一堂，自然意义非凡。

　　定居长沙城已经十多年了，除了搬新家，还从来没有在城里过个年。对于我们这种外乡人而言，虽说洗脚上岸，安家于此，但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城里过年，总觉得不是儿时乡下的那个味道。大城市的年啊，过于流光溢彩，过于琳琅满目，又过于去繁就简。

　　几经商讨，最后大家把地点选在了桃花岭下的一家小院，城乡结合处的“大山”脚下，繁华之都，闹中取静，也不失为一处敞怀叙旧的绝佳之地。小院是一座极简主义风格的现代白色小院，有山有水，有树有岩，还有人工打造的瀑布与溪水，集现代与怀旧于一体。窗外寒风凛冽，细雨如针，室内灯火橘黄，暖意浓浓，几个家庭相聚于此，给人雪夜归家团聚的温馨之感。

　　吾家小儿这个假期里上了十来天的软笔书法课，听说这次小年聚会，小朋友们都异常兴奋，头一天，他备纸磨墨，正襟危坐，煞有介事地写了几副对联，准备每家送一副，权当小朋友的新春心意。一副是：“和顺一门生百福，平安二字值千金”；另外一副：“门迎百福福星照，户纳千祥祥云腾”。字还写得很幼稚，自然难登大雅之堂，但好在字的骨架在，运笔的力道在，新春的寓意在，我就在群里跟大家提前预告：我家小朋友给大家准备了几副幼稚的春联，拜请大家多多鼓励。几位朋友拿到后，当然高兴，纷纷竖起大拇指，赞赏有加。

　　人间烟火，一桌美食方能抚慰人间凡心啊。手掰豆腐、盐焗鹅翅、黄焖烟笋、茶油土鸡、梅干菜土猪肉、白辣椒炒捆鸡……大家围坐在一起，举箸推盏，其乐融融，用美食犒劳自己这一年的辛苦，用酒水浇灭这一年的忧愁。饭后小憩，大家又煮着茶，天南地北地叙说这一年来生活的喜怒哀乐，工作的鸡零狗碎，心情的起落沉浮。

　　饭后，则是孩子们期盼已久的重头戏，大家各自拿出事先备好的加特林烟花，奔走呼喊，兴奋不已，喷涌而出的火花冲向天空，火树银花，散开的烟花如孩子们的笑脸，远处山岭的轮廓，在城市灯光的映衬下，若隐若现，路上是奔流不息的车流，人们都在朝着家的方向赶路，愿这烟火，能够照亮大家回家的路。

　　突然想起丰子恺的漫画《春节小景》，爆竹声声辞旧岁，红灯照得满堂红，六十多年前小孩子玩的爆竹，和今天小孩子玩的绚烂的烟花，肯定不能同日而语，但那份对新年的期盼是一样的，新年里那份快乐的童真是一样的，孩子们沉浸在快乐里，我们沉浸在童年里。

　　从昨夜的醉醒来，回味桃花岭下的小年夜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
　　大寒过后，经历小年夜，便是2025年立春，回首此时此地，方觉一路繁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