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棵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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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简媛

  踏入时务学堂旧址的那一刻,喧嚣被隔绝在外,只剩一方宁静的天地。抬眼望去,三棵树闯入我的视线,瞬间抓住了我的心,成为我与这座小院对话的独特媒介。

  最先映入眼帘的,是那棵高高瘦瘦的柚子树。它的枝干几乎被尽数剪去,只留下主干上一个独特的丫字形树枝,孤零零地指向天空。紧挨着它的高墙上,爬满了枯藤,枯瘦的爬山虎在墙壁上交织出一张褐色的网。虽是这般萧瑟,但我轻易就能想象出这里的夏日盛景——它们如同朝气蓬勃的少年,鲜活的身姿在墙上肆意蔓延、舒展、迎光。

  那棵玉兰树被修剪成和柚子树相似的身形。它比柚子树粗壮不少,想来是因它身处两幢房子的过道间,得天独厚,承接了更多阳光与雨露。更幸运的是,它还有另一棵玉兰树并肩而立,宛如一对孪生兄弟,稳稳挺立在院子里,撑起这座小院独有的典雅风情。每至花期,洁白的花瓣层层舒展;微风拂过,香气便弥漫在时务学堂旧址的每一寸空气中,似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。

  而最让人心生亲近之感的,是那棵樟树。它亦如柚子树般,腰身以下的枝干被砍去,可顶端的枝叶却焕发出无尽生机。你抬头看吧:一枝、两枝、三四枝,朝着东南西北不同方向努力生长,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。更大的樟树、更阔的树形我也见过,但眼前这株樟树,树形大小恰到好处,与天地相融,与空间相谐。它与柚子树、玉兰树相得益彰,彼此呼应,这般和谐美妙的景致,却是难得一见。

  这座庭院里的植物并不繁杂,然而有这三棵树便已足够。此处是天倪先生故居,亦是时务学堂故址。在这片充满历史底蕴的土地上,每一寸砖瓦、每一方草木,似乎都承载着往昔的记忆。

  时务学堂是近代湖南重要的新式学堂,它的诞生与一群心怀天下的仁人志士紧密相连。1897年,民族危亡之际,谭嗣同、熊希龄、梁启超等人积极倡导新学,时务学堂应运而生。谭嗣同,这位为变法图强不惜献身的志士,在此传播新思想,试图唤醒民众。他那“我自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”的豪迈气魄,至今仍在这片土地上回荡。熊希龄以极大热忱投身学堂的创办,为培养新式人才奔走呼号。而梁启超,这位思想启蒙者,在此讲学授课,其言辞如炬,点燃了学子心中追求进步与变革的火焰。

  站在院子里,我不禁想象当年仁人志士在学堂中慷慨演讲、学子凝神聆听的场景。他们为拯救国家于危难,为振兴民族,在这方寸院落中碰撞思想的火花。而这三棵树,恰似沉默而坚定的守护者,见证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。

  柚子树修剪后的坚韧姿态,不正像那些在困境中坚守信念的先辈吗?即便步履维艰,依然向着希望生长。玉兰树并肩而立,宛若志同道合者携手共进,在理想之路上相互扶持。樟树与天地相融的气度,恰似时务学堂所育之才——心怀天下,包容万象,于时代浪潮中寻得自己的位置,为家国倾尽心力。

  我素来爱寻访植物与建筑的相融之美,亦曾见过乡野废墟间肆意生长的玉兰。它舒展无拘的姿态令人难忘。而时务学堂这三棵树,生于规整狭仄之地,却身姿挺拔、傲然独立,各展风骨。正如历史夹缝中,学堂师生冲破旧桎梏,执着追寻新思想、新文化,为时代注入鲜活力量。

  这小院隐于三贵街的喧闹之中,红砖青瓦,宛若尘世桃源。院中设雅致茶廊,置古朴桌椅,实为品茗歇脚之佳处。若得闲暇,邀三五知己围坐,沏一壶清茶,于茶香氤氲间谈天论地,既可享片刻安宁,又能在历史浸润中悟岁月沉淀、人生真谛,确是难得的雅趣。此处虽为游人往来之所,却莫名予人归家般的熟稔与自在。

  我与好友本欲寻一清静处,漫步闲谈。行至此处,看似偶然,却似命运有意指引。缓步间偶然瞥见路边门楣上“时务学堂”四字,恰巧去岁我已加入“长沙时务学堂”研究会。刹那间,一种奇妙的缘分之感涌上心头,遂欣然步入。此番际遇,恰如“余音似梦绕情怀,弦歌一曲知音醉”所绘,美妙而动人。

【作者:简媛】 【编辑:张辉东】
关键词:三棵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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