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评弹
魏心宏
中学同学里有一位姚同学,家就在学校边上的一条路上,我们放学早就会去他家玩。他的外婆也在家,外婆年轻时候唱过京戏,满口京片子。我们都爱跟着外婆学说话,今天不叫今天,叫今儿,明天叫明儿,很带劲。
外婆除了唱京戏,也喜欢苏州评弹,还会自己哼几句。有一次,我们放学早,外婆就跟我们说起了评话《三国》。我那时候正疯狂迷恋读《三国演义》呢,看书看得连吃饭都忘了,晚上躲在被窝里蒙起头打着手电看,生怕让妈妈发现了把书给我收了去。外婆讲《三国》,那简直就是我的天大喜事。我们拿着小板凳,坐到外婆跟前竖起耳朵听。外婆说,讲苏州评话,一定要有一块惊堂木。让外孙子去找块木头来,然后面前放个木凳子,奋力一敲,外婆就说起标准且好听的苏州话。苏州话跟上海话比,要更注重形容造势,喜欢用叠音词:黑擦擦、辣花花、吓丝丝。外婆说到这里,我们都跟着傻笑起来。
我完全被苏州评话迷住了。问外婆,您怎么会说苏州话呢?外婆说,我从小在苏州长大的。我再问,那您怎么能记住那么长的故事?外婆说,我不过是滥竽充数,让你们开心呀,真正要听,要到书场里去,那里不光有评话,还有评弹呢。我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。
终于有一日,我们有了去书场的机会。
外婆年轻时认识的苏州评弹大师来上海演出了。说起来,苏州评弹是苏州的民间艺术,但真正走红还是在上海,凡是要想在评弹方面有些名气的都要到上海来“跑码头”。更有意思的是,很多唱京戏的演员其实也是苏州评弹的爱好者,就像外婆那样,随便摆个场子就能开讲,厉害着呢。外婆带着我们进了书场,原来是个大圆形的剧场,观众都围着舞台坐,由低到高阶梯形围坐起来,中间就是堂口,上边摆着两张高椅子,中间有个茶几,然后一男一女,男的弹三弦,女的弹琵琶。悠悠讲着故事,到了重要的节点就开始唱,讲的全是地道的苏州话,吴侬软语,沁人心脾。
自从那次去过书场之后,我就上了瘾,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书场。挤进去,没有位子就坐在走道上。书场里还有好几个分场,有的大有的小,几乎每个场子里都是人,年纪大的人居多数。除了说《三国》,还有说《珍珠塔》和《啼笑因缘》的,都是很有趣的故事,让我痴迷其中,欲罢不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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