吹拉弹唱的领悟
肖凌之
天地就像一架巨大的琴,每个人都是琴弦上跳动的音符。从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起,我们便开始了一生的演奏。只是这演奏,没有乐谱,也没有指挥,全凭心手相应,将日子谱成了像样或是不像样的旋律。所谓吹拉弹唱,原本是乐师们的职业,到了人生这出戏里,倒成了处世的修行。
吹,是吐故纳新的澄明。春风吹绿江南岸,那是天地在吐纳生机;秋风吹落梧桐叶,那是岁月在整理行囊。人的这一生,也得学会吹的功夫。要吹掉心头的积尘,让心眼亮堂;要吹走眉间的烦忧,让生活清朗;要吹开眉宇的褶皱,让日子轻盈。不是鼓吹炫耀的浮夸,而是理顺心气的通透。吹得好而恰当的人,胸中自有丘壑,吐出来的是清风,咽下去的是沧桑。
拉,是张弛有度的韧性。胡琴的弦,太紧易断,太松无音。人生这根弦,也得会拉。拉得急了,日子就成了奔命的马蹄;拉得缓了,岁月又成了停滞的死水。为人父母,拉着儿女的手从蹒跚到奔跑,松紧之间藏着牵挂;身为儿女,拉着长辈的衣襟从青丝到白发,轻重之中含着孝心。职场上的拉扯,不是勾心斗角的算计,而是互相借力的扶持;生活里的拉扯,不是斤斤计较的争执,而是彼此体谅的温存。拉得妙的人,刚柔相济,紧时如青松立雪,松时似流水绕山。
弹,是点面结合的统筹。琵琶的弦,按得准才成调,弹得巧方有韵。人生这琵琶,也得会弹。该轻时则轻,如春雨点破湖面;该重时则重,似惊雷劈开云雾。对弱小与困厄的帮扶,是轻弹的温柔;对丑恶和虚伪的抨击,是重弹的刚直。弹得精的人,能在千头万绪中找到节点,于纷繁复杂里弹出章法,指尖起落间,便有了四两拨千斤的从容。
唱,是发自肺腑的真诚。黄莺出谷,唱的是自然的馈赠;网红直播,唱的是生活的滋味。人生这曲歌,也得会唱。不是舞台上的飙高音,而是日常里的真性情。得意时唱得豪迈而旷达,失意时唱得坦荡而自信;顺遂时唱得从容而珍惜,坎坷时唱得坚韧而昂扬。对爱人唱的是体贴,对朋友唱的是肝胆,对事业唱的是赤诚,对家国唱的是忠魂,对天地唱的是感恩。唱得响的人,不必有金嗓子,却有金心肠,一开口,便把真心唱成了日月。
这吹拉弹唱,实则是一体的功夫。吹得澄明才能拉得从容,拉得柔韧才能弹得精准,弹得巧妙更易唱得动人,唱得真诚又能反哺吹得澄明。就像四季轮回,春吹暖风,夏拉浓荫,秋弹清露,冬唱寒梅,缺一不可,才成了完整的岁月。
做人如奏乐,最难的是合。要合于时,合于事,合于人。少年时如初生的朝阳,该有吹的锐气,当把理想吹成展翅的雏鹰;中年时似正午的阳光,该有拉的稳重,当把责任拉成坚实的脊梁;老年时若傍晚的霞光,该有弹的智慧,当把阅历弹成温润的乐章;一生都得有唱的真诚,让灵魂永远带着温度。
在家庭的小舞台,为人子女时,唱的是孝敬的歌,拉的是承欢的弦;为人父母后,弹的是教诲的调,吹的是期盼的风。在社会的大舞台,站在C位时,不骄不躁如牡丹盛放;落在边缘处,不卑不亢似兰草吐芳。主角有主角的光彩,配角有配角的分量,就像北斗星有北斗的明亮,萤火虫有萤火的微光,共同点亮了夜空;也犹如大树有大树的挺拔,小草有小草的坚韧,共同铺展了大地的生机。
在吹拉弹唱中,最怕的是错位。该吹时偏要拉,像用二胡吹唢呐,不成调;该弹时硬去唱,如拿琵琶当话筒,不成体。有的人把炫耀当吹奏,鼓着腮帮子吹破了牛皮;有的人把固执当拉扯,攥着拳头拉断了情谊;有的人把算计当弹拨,瞪着眼睛弹错了良心;有的人把虚伪当歌唱,张着嘴巴唱丢了本真。这般演奏,怎不刺耳?
真正的高手,都是会变通的乐师。得势时能收住锋芒,如琴弦骤歇的余韵;落魄时能扬起精神,似低谷反弹的高音。顺境里懂得收敛,像稻穗饱满了就低头;逆境中敢于担当,若松柏遇寒了更挺腰。如此这般的吹拉弹唱,展现的不只是技巧,而是智慧,是境界,是生命本身当有的律动。
岁月这把琴啊,不管你是否意识到,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弹。只是有人弹出了杂音,把日子过成了噪音;有人弹出了韵律,让岁月成了天籁。差别并不在乐器的好坏,而在用心的深浅。心诚则灵,情真则美,适度则宜,就像山间的清泉,不必刻意雕琢,自能弹出天然的妙音。
原来,最好的吹拉弹唱,是把自己活成一首耐听的歌。不必惊天动地,只求于心安然。吹走心灵的尘埃,拉近人心的距离,弹准处世的分寸,唱暖寻常的岁月,如此,便是人生最美的乐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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